《卷三》

《卷三》
●卷三
○武帝
乙酉泰始元年。
泰始二年八月, 謁崇陽陵, 詔以衰絰行, 不果。初, 文帝之崩也, 羊祜謂傅玄曰:「三年之喪, 雖貴遂服。自天子達而漢文除之, 毀禮傷義, 常以為歡。今上天縱至孝, 有曾閔之性, 雖奪其服而實行喪禮, 喪禮實行, 除服何為耶若因此革魏之薄而守先王之法, 以敦厚風俗, 垂之百代, 不亦美乎!」玄曰:「漢文以來, 世乃淺薄, 不能複行國君之喪, 故因而除之數百年, 一旦複古, 恐難行也。」祜曰:「就不能使天下如體, 且使主上遂服, 不猶為善乎?」玄曰:「若主上不除而臣下除, 此為但有父子, 無複君臣, 三綱之道虧矣。」君子曰:「傅玄知無君臣之傷教, 而不知兼無父子之為重, 豈不蔽惑哉!廢君臣之喪, 不降父子之服, 故四海黎庶, 莫不盡情於其親, 三綱之道, 二服恆用於私室, 而王者獨盡廢之, 豈所以孝治天下乎!詩云『猶之未遠』, 其傅玄之謂也。」
十二月, 吳討山賊, 施但還都建業。初, 望氣者云荊州有王氣破揚州而建業宮不利, 故皓徙武昌, 遣使者發民掘荊州界大臣名家塚與山岡相連者以厭之。既聞但反, 自以為徙土得計也。使數百人鼓操入建業, 殺但妻子, 云天子使荊州兵來破揚州賊, 以厭前氣。
泰始七年, 吳複取交趾, , 霍弋使楊稷、毛炅等戍交趾, 與之誓曰:「若賊圍城, 未百日而降者, 家屬誅;若過百日而城沒者, 刺史受其罪。」及吳陶璜圍之, 稷等日未滿而糧盡, 乞降於璜。璜不許, 而給糧使守。吳人並諫, 璜曰:「霍弋已死, 無能來者, 可須其糧盡, 然後乃受, 使彼來無罪, 而我取有義, 內訓吾民, 外懷鄰國, 不亦可乎!」稷、炅糧盡, 救不至, 乃納之。
泰始八年, 吳陸抗拔西陵, 羊祜救, 不及。羊祜既歸, 增修德信, 以懷吳人。陸抗每告其邊戍曰:「彼專為德, 我專為暴, 是不戰而自服也。各保分界, 無求細益而已。」於是吳、晉之間, 餘糧棲畝而不犯, 牛馬逸而入境, 可宣告而取也。沔上獵, 吳獲晉人先傷者, 皆送而相還。抗嘗疾, 求藥於祜, 祜以成合與之, 曰:「此上藥也, 近始自作, 未及服, 以君疾急, 故相致。」抗得而服之, 諸將或諫, 抗不答。孫皓聞二境交和, 以詰於抗, 抗曰:「夫一邑一鄉, 不可以無信義於人, 而況大國乎臣不如是, 正足以彰其德耳, 於祜無傷也。」或以祜、抗為失臣節, 兩譏之。習鑿齒曰:夫理勝者天下之所保, 信順者萬人之所宗。雖大猷既喪, 義聲久渝, 狙詐馳於當塗, 權略周乎急務, 負力從橫之人, 臧獲牧豎之智, 未有不憑此以創功, 舍茲而獨立者也。是故晉文退舍, 而原城請命;穆子圍鼓, 訓之以力;冶夫獻策, 而費人斯歸;樂毅緩攻, 而風烈長流。觀其所以服物制勝者, 豈徒威力相詐而已哉!自今三家鼎足四十有餘年矣, 吳人不能越淮、沔而進取中國, 中國不能陵長江以爭利者, 力均而智侔, 道不足以相傾也。夫殘彼而利我, 未若利我而無殘;振武以懼物, 未若德廣而民懷。匹夫猶不可以力服, 而況一國乎力服猶不如以德來, 而況不制乎是以羊祜恢大同之略, 思五兵之則, 齊其民人, 均其施澤, 振義綱以羅強吳, 明兼愛以革暴俗, 易生民之視聽, 馳不戰乎江表。故能德音悅暢, 而繈負云集, 殊鄰異哉, 義讓交弘, 自吳之遇敵, 未有若此者也。抗見國小主暴, 而晉德彌昌, 人積兼己之善, 而己無固本之規, 百姓懷嚴敵之德, 闔境有棄主之慮, 思所以鎮定民心, 緝寧外內, 奮其危弱, 抗權上國者, 莫若親行斯道, 以侔其勝。使彼德靡加吾, 而此善流聞, 歸重邦國, 弘明遠風, 折衝於枕席之上, 校勝於帷幄之內, 傾敵而不以甲兵之力, 保國而不浚溝池之固, 信義感於寇仇, 丹懷體於先日。豈設狙詐以危賢, 徇己身之私名, 貪外物之重我, 暗服之而不備者哉!由是論之, 苟守局而保疆, 一卒之所能;協數以相危, 小人之近事;積詐以防物, 臧獲之餘慮, 威勝以求安, 明哲之所賤。賢人君子所以拯世垂範, 舍此而取彼者, 其道良弘故也。
泰始九年, 理鄧艾, 以其孫朗為郎中。時樊建為給事中, 晉武帝問諸葛亮之治國, 建對曰:「聞惡必改, 而不矜過, 賞罰之信, 足感神明。」帝曰:「善哉!使我得此人以自輔, 豈有今日之勞乎!」建稽首曰:「臣竊聞天下之論, 皆謂鄧艾見枉, 陛下知而不理, 此豈馮唐之所謂雖得頗、牧而不能用者乎?」帝笑曰:「吾方欲明之, 卿言起我意。」於是發詔治艾焉。
泰始十年, 以嵇紹為秘書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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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裒與濟南劉兆字延世, 俱以不仕顯名。裒以父儀為文王所濫殺, 終身不應徵聘, 未嘗西向坐, 以示不臣於晉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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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寧四年, 羊祜卒, , 羊祜攻江陵, 以軍法欲斬王戎。夷甫又忿祜, 言其必敗, 不相貴重。天下為之語曰:「二王當朝, 世人莫敢稱羊公之有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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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寧五年, 吳天紀三年夏, 郭馬反。先是, 吳有說識者曰:「吳之敗, 兵起南裔, 亡吳者公孫也。」皓聞之, 文武職位至於卒伍有姓公孫者, 皆徙於廣州, 不令停江邊。及聞馬反, 大懼曰:「此天亡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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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康六年, 劉毅卒。毅嘗上疏論宜罷中正, 除九品, 未能改。初, 陳群為吏部尚書, 制九格, 登用皆由於中正, 考之簿世, 然後授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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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康八年, 太廟殿陷, 改營之。武帝改營太廟, 南致荊山之木, 西採華山之石, 鑄銅柱十二, 塗以黃金, 鏤以百物, 填以丹青, 綴以珠玉, 以麗之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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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惠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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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康七年, 以王戎為司徒。是時, 王夷甫為尚書令, 樂廣為河南尹。王夷甫、樂廣俱以宅心事外, 名重於時, 故天下之言風流者稱王、樂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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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寧元年, 齊王冏輔政, 齊王冏之方盛也, 有婦人詣大司馬門求寄產, 吏乃詰之, 婦人曰:「待我截齊罷便去耳。」言訖不見。有識者聞而惡其言, 至二年, 而冏被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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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懷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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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嘉五年, 琅琊王睿擊華軼, 斬之。初, 劉琨知軼必敗, 謂其自取之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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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湣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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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興三年, 丞相睿加王敦都督江揚等州軍, 而敦潛畜異志矣。初, 王夷甫言東海王越轉王敦為揚州, 潘滔初為太傅長史, 言於太傅曰:「王處仲蜂目已露, 豺聲未發, 今樹之江外, 肆其豪強之心, 是賊之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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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興三年, 湣帝在長安, 為劉粲所攻。糧盡, 太倉有曲數十餅, 屑之為粥, 以供奉帝, 曲屑盡, 遂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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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康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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翼風儀美劭, 才能豐贍, 少有經緯大略。及繼兄亮居方州之任, 有匡維內外, 掃蕩群凶之志。是時杜乂, 殷浩諸人, 盛名冠世, 翼未之貴也。常曰:「此輩宜束之高閣, 俟天下清定, 然後議其所仕耳。」其意氣如此。唯與桓溫友善, 相期以寧濟宇宙之事。初, 翼輒發所部奴及車馬萬數, 率大軍入沔, 將謀伐狄, 遂次於襄陽。